口述历史丨钟守先：不老的手术刀

东说念主物小传

钟守先，1934年2月出身，浙江绍兴东说念主。1952-1954年就读于南开大学生物系，1960年毕业于前苏联哈尔科夫医学院医疗系，毕业归国后在北京协和病院外科赴任，曾任北京协和病院基本外科主任，外科学系主任。

钟守先磨真金不怕火善于惩办腹部外科的多样疑难杂症及术后的多样严重并发症；在肝胆胰外科上造诣尤深。他在国内较早开展经皮肝胆管穿刺造影（PTC）和经皮肝穿刺胆说念置管引流术（PTBD），在胰头癌的调节上，提倡了扩大胰十二指肠切除术（Whipple手术）的必要性过火切除界限，裁汰了Whipple手术死一火率。在国内起初诈欺保留幽门的Whipple术式。2006年创建了北京协和病院肝脏外科。

主编了国内首本胰腺外科专著，参与《当代胃肠病学》《临床胰腺病学》《腹部急诊学》《肝胆胰外科证明》《外科手术步调改进》等十余部专著的编写责任。1993年起运转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2008年获北京协和病院第一届隆起孝顺奖，2023年获第二十三届吴阶平-保罗·杨森医学药学奖特殊孝顺奖。

访谈节选

少年立志学医

叶晓林（以下简称“叶”）：钟磨真金不怕火，请您先容一下我方。

钟守先（以下简称“钟”）：我的祖籍是浙江绍兴，1934年2月（农历的1933年十二月十九）在上海出身。我的祖父叫钟茂宣，在晚清的时候跟蔡元培同庚中举，其后经蔡元培先容，在上海澄衷中学[1] 当了学监。我父亲高中毕业后，就顺利考上了邮局当业务员，我的幼儿园和小学王人是在上海念的，一直念到五年级。

太平洋干戈爆发以后，深宵响起炮声，第二天早上我外出上学，街上王人是日本兵，一下子就被占领了。我们所在租界消一火后，生活很繁难，大米也买不着。过苏州河的时候，看见日本东说念主，要鞠一个躬武艺畴昔，否则的话就死在那儿。其后，我姆妈就带着我和弟弟、妹妹沿途避祸回到绍兴。避祸的时候，深宵要躲到山里，天冷的牙齿王人发抖。

▲钟守先（后排左二）与家东说念主合影

叶：回到绍兴之后，您的修业资格是怎么的？

钟：避祸回到绍兴以后，我在农村小学念五年级到毕业，很快1945年就抗战奏凯了，我回绍兴城里念了初中、高中，1952年奏凯从浙江省立绍兴中学[2]毕业。上学的时候我是班级中上的水平，那时候想法也没那么多，还挺爱玩的，也没探求过学医。但小的时候我对生物感热爱，家里养了好多小动物，猫、兔子、鸽子等等，我爱养这些动物，高考报考志愿的时候就报了南开大学生物系。

▲后生时期的钟守先

叶：您是从什么时候运转想学医的？

钟：高中毕业的假期里，我的母亲病得很严重，大出血抢救，要作念一个子宫全切除的手术，这在其时是个很大的手术，因此家里东说念主王人很惦念。我进病院陪着母亲，负责手术的是浙江省立绍兴病院院长钱康龄[3]。作念完手术以后，母亲从手术室里被抬出来。那时候就以为医师挺伟大的，畴昔有契机一定要学医。

叶：在大学技巧，您是如何被领受到苏联留学的？

钟：1952年，在母亲手术后的第五天，我就离开家到了南开大学生物系。生物系和医预系挨得相等近，两个系一块上课，基础课念的实质也王人是不异的，特地于医预科。1953年，我因为学习比拟用功，经学校推选，前去北京干预了留苏领受的考研，很运气考上了，然后在北京俄文专修学校[4]念了野心俄文。

经过一年学习和检会后，我被奏凯领受到苏联留学。那时候生活很辛勤，但一被考取，国度对我们看守得真好。放洋五、六年所需的衣服，西装、大衣、春衣、鞋子、帽子，给我们准备了两大箱。我嗅觉到国度很宠爱，我们的任务很重，也很光荣，要对得起国度对我们的殷殷祈望，一定要学成回报国度。

驻苏联大使张闻天、俄体裁校校长师哲还专程给我们作了讲述，其时给我们的任务便是：到苏联好勤学习，不要探求任何别的事，把苏联好的学会了，报効故国。

叶：您其后是怎么填报的医学专科？

钟：到了北京俄文专修学校，我方想怎么发展，不错攀附国度的安排从头弃取专科。莫斯科大学的生物系挺好的，不外我因为之前姆妈生病的原因，我的想法回荡了，从头填志愿的时候，干脆第一志愿选了医学，第二志愿才是生物。其后考取了，就来到苏联学习医学。

▲留学技巧的钟守先

叶：到苏联后，您怎么从喀山大学转到了哈尔科夫医学院？

钟：留学的第一年我被分拨到了喀山大学[5]。喀山固然是鞑靼斯坦共和国的王人门，但也比拟穷。第一年上俄文课，根底听不懂，可是苏联共青团很看守我们，听完大课他们会把条记写得清皎洁白，整理好交给我们，这对我们的学习起到了很大匡助，是以苏联同学和我们联系王人挺好的。

第二年，苏联耕作部来示知，通盘的番邦粹生王人要离开喀山，我们被从头分拨到哈尔科夫医学院[6]。哈尔科夫是欧洲的粮仓，在那里生活就好多了。哈尔科夫医学院其时依然有140多年建校历史了，基础研究比拟多，耕作水平很高。

叶：在哈尔科夫医学院，您主要学习了什么实质？

钟：我在哈尔科夫医学院医疗系学习了5年，课程主要有基础课和临床课，基本上和国内的成就差未几，国内成立的医学院亦然完全跟苏联学的。我们先是念生理、生化、病理，之后还要念临床课程，包括外科、内科、妇科，像法医这样的课程也王人要念，课程照旧比拟充实的。

在苏联学习基本便是拚命地学，天天晚上看书到12点。苏联的考研不像中国，他们的考研是抽考，5、6个磨真金不怕火坐着发问，好的5分，差小数的4分，3分刚合格。我们中国粹生照旧比拟用功的，基本莫得3分的，大多王人是5分，4分的也很少。临了一年毕业的时候，还有磨真金不怕火组的口试，各科考合格后才有毕业文凭。我毕业证上是优秀毕业，不考优秀抱歉故国。

叶：您为什么最终弃取了外科，又作念了哪些戮力？

钟：在学习的时候，我就对外科比拟感热爱。外科不错比拟顺利地进行诊断、考据，天然也需要很好的生理、病理基础。为了争取脱手契机，我基本上周末、过节王人会我方跑到急诊室，去望望有莫得创伤的，能够赞理缝合。我嗅觉到我的手照旧比拟纯真是，加上我以前比拟爱画画，对三维立体的倡导也比拟老成，就这样爱上了，最终挑选了外科行动发展宗旨。

叶：在苏联留学技巧，有哪些记得的事情？

钟：1956年3月，朱德总司令带领中共中央代表团到哈尔科夫参不雅走访，晚上举办了一场联欢会。行动留学生代表，我有幸和同学们沿途一稔民族服保密演节目。上演实现以后，朱总司令接见了我们，超越亲切地和我们招手，他一口四川话，问我们学习怎么样，有什么繁难。他调换我们要好勤学习，收拢这样宝贵的机遇，学好了归国成就我们的国度。我其时很野蛮，他对我们的交代，是我们学习的能源，其时就想着好勤学习，归国干预责任。

▲ 1956年3月，朱德总司令在哈尔科夫接见钟守先等留学生代表

叶：从苏联留学归国后，您是如何来到了北京协和病院？

钟：从哈尔科夫医学院毕业之后归国，填志愿的时候我只填了外科。很运气，到医科院报到以后，给我分到了协和病院外科。其时跟我一块学习的同学，有5个分到协和病院、协和医学院，其他也有分到301病院的。还有一部分同学分到了二机部[7]，他们不错说很光荣，可是条款也最辛勤，到大西北参与原枪弹的规划医疗责任，为国度的发展和需要作出了不少孝顺。

初遇恩师曾宪九

叶：您之前对北京协和病院了解吗，第一次来到病院是什么样的感受？

钟：之前我听过“协和”的名字，可是不了解。第一次到协和，我嗅觉到协和像宫殿不异，灰墙、绿瓦，里边王人是油漆的，一进来像迷了路不异。我知说念“协和”是国内西医学的摇篮，是以我能分拨到协和照旧很运气的。

第一次来协和报到，是神经外科的王维钧[8]迎接的我，他也曾也在苏联留学，我们两个聊得很好。他跟我说：“你的导师便是曾宪九[9]磨真金不怕火，很有名的。走，我们一块去见曾磨真金不怕火”。就这样我和曾主任有了第一次碰面，曾主任看见我很欢欣，“我们就需要你这样的归国留学生，我们簇新的血液。接待接待。”

叶：您刚到协和责任的时候，还合乎吗？

钟：我们一届好像有15、16个东说念主，王人是从各个医学院分过来的，那时候是淘汰制，来的东说念主有上医、湘雅、浙医、北医的。我们实行大外科制，基本外科、骨科、泌尿科、神经外科、麻醉科等王人在沿途，各个科室轮转完好像两年，以后武艺作念总值班。

刚运转责任的时候，我习尚用俄语意会、学习，因为话语不不异，写病历、手术记载王人很繁难。超越是用药，国内基本上王人是用成药，而我在学习的时候基本上王人是按配方制的用药，像开中药处方不异，用的照旧拉丁文，每个计量王人要记，费了很大的劲才学会，不外在国内王人用不上了。

我归国第一年，写病历王人要走动写两三遍，手术记载也要参考东说念主家的走动修改好几遍，是以在国内伊始照旧很繁难的。

▲北京协和病院外科1960-1961年入院医师合影。后排右一为钟守先

叶：刚运转责任上遭遇的多样繁难，其后是怎么惩办的？

钟：曾主任对我很好，刚到病院的时候，他就派了一个高年资的入院医来帮我，有什么繁难王人不错找他。比及一年以后，我就自由了，第三年我就向上了同期毕业的同学了。我想其中的原因，主要照旧因为读书时候比拟长，所有念了8年大学，因此打下比拟好的基础，固然学的生理、生化、病理等可能用不着，可是如果碰上了，就有印象，能够很快地意会。

叶：轮转完各科室，在协和当总入院医师有怎么的感受？

钟：在协和当总入院医对医师的成长是很有匡助的。总入院医师不错去管外科通盘的急诊，这个患者属于哪一科、怎么惩办，王人不错协调；遭遇各科的诊断，王人是总入院医师去诊断。同期，总入院医师还掌抓着全外科床位的调配，协调规划医师完成手术。更要紧的是，总入院医师顺利向科主任负责，是科主任的“眼睛”和“耳朵”，协助科主任了解科里病东说念主和床位的情况，以及要惩办的繁难。

当总入院医师的时候，我跟曾主任有了密切战争，他有什么任务就交过来。我也什么事王人要向他呈报，晚上遭遇疑难的，不错顺利打电话给曾主任，如果不呈报曾主任会不悦，“这样重的病东说念主你不叫我？”能够战争曾主任这样高等别的巨匠，有任何疑难问题王人不错顺利请问，这便是作念总入院医师最大的得益。

▲ 曾宪九（左一）与钟守先在规划责任

潜心精研胰腺外科

叶：在外科限制，您的主攻宗旨是什么？

钟：我主攻的是腹部外科，超越是比拟复杂的肝胆胰外科。70年代末，曾主任派我去上海进行肝移植的检会，我去了傅培彬[10]、林言箴[11]那里，吴孟超[12]其时成立了首个特殊的肝脏病房，我本来是想先从事肝脏这一方面的责任，但经过曾主任缜密想考后，照旧作出决定，把发展的重心放在胰腺病上，等条款锻真金不怕火后还不错成立肝外科。

叶：胰腺配合构成立之初，是怎么开展责任的？

钟：1977年夏天，曾主任提倡来要建立胰腺病配合组，我们跟消化内科张孝骞、陈敏章、陆星华等，加上辐照科张铁梁、病理科刘彤华，就成立了个胰腺配合组。我们主淌若诊断，每一个病东说念主来了以后王人先聚首看片子规划，决定下一步的调节决议，开展配合组是协和在宇宙带了个头。

20世纪70年代末，曾主任决定在协和成立一个胰腺外科病房，把胰腺的病东说念主聚首起来，由有教训的大夫来作念手术，保证手术和调节的质料。其时胰十二指肠切除手术的死一火率很高，快要25%，我们决心把手术死一火率降下来。

▲胰腺配合组部分红员合影。左起：钟守先、陈寿坡、张孝骞、曾宪九、陈敏章、陆星华

叶：在成立配合组之后，胰腺手术的调节成果有了哪些改不雅？

钟：曾主任给我们的要求，便是胰腺手术不许死东说念主。我们分析了一下，主要包括这些问题，一是术前准备方面，黄疸如果很深，病东说念主景况很差，一般经不起这样大的手术；二是胰腺手术的并发症太多，手术作念得不够缜密，容易产生胰瘘和术后大出血，胰腺产生的胰液，跟胆液、肠液一搀杂，什么东西遭遇它王人会消化掉，是以这个腐蚀作用很大。

这两个问题我们其后王人给惩办了，术前准备我们作念得很好，如果病东说念主有黄疸就“减黄”，如果有养分问题就改善养分；手术方面，一方面我们作念得很细，另一方面也校正了手术的吻合步调，使手术的胰瘘减低到2.5%。到了1985年，我们创造了连气儿51例胰十二指肠切除手术无规划死一火的成绩，其时世界最高的水平是连气儿54例。

叶：为了进步闭塞性黄疸的诊治水平，您作念了哪些戮力？

钟：裁汰胰腺手术的死一火率，术前准备很要紧的便是要探求黄疸，黄疸很深，病东说念主复原不了，那假如黄疸削弱了会不会更好？因此，我在国内起初开展了经皮穿刺胆说念置管引流术，把胆液引出来，黄疸消退。我们那时候器械很少，从好意思国带追忆一根管子作念模样，我我方找到麻醉穿刺针头，阿谁时候还莫得导管，我就用输液瓶的管子，在煤油灯上拉长、拉细，用这个管子作念引流，但这种导管比拟硬，也不是很光滑。

其后我规划了上海一家打针器厂，让他们赞理作念出来了，订价8块钱一根，这就比外洋低廉许多。开展PTCD以后，闭塞性黄疸的诊断准确率昭着进步了，对疾病的诊断也愈加明确了，我们就在国内办了个学习班，很快就执行开来了。

行动一个医师，在临床中还会出现许多你惩办不了的问题，就需要带着科研的视角去探索、钻研。科研责任也不成闭门觅句，要跟企业、科研院所相攀附，着实把它诈欺到临床中来，这样才发展得快。一个好的医师，临床、教学、科研王人要攀附，不仅能惩办临床的问题，还要会科研、会总结，更要会教训，把学问传给下一代。

▲1984年4月，经皮肝穿置管引流学习班学员合影

叶：胰十二指肠切除术的死一火率裁汰之后，您又作念了哪些责任改善胰头癌调节成果？

钟：手术死一火率我们是减少了，可是进步术后“五年生活率”照旧一个很大的问题没惩办。

关于胰头癌来说，它有我方的生物特质，怎么样武艺够把它切干净，旧例、传统的胰十二指肠切除手术关于胰头癌来说，是不够的。因此，我其时提倡来要扩大胰头癌切除的界限，方针便是提能手术切除率，我们把门静脉全部分出来，或者切掉一部分门静脉，超越是胰头钩突的场合，一定要作念得干净，淋谄谀也要清扫。2005年，我发表了著作《论胰头癌的根治术》，方针便是把胰腺癌手术切除范例化，把名字、手术界限定了，为以后的统计、规划制定调和的轨范。

也许手术刀不成惩办通盘问题，可是手术至少能够达到肉眼的干净，手术以后还要存眷怎么用玄虚的调节，进步胰头癌手术调节成果和五年生活率，这是当今胰腺癌调节的一浩劫题，这个问题就留给我们当今胰腺组的同仁们。

叶：在胰腺外科限制，您参与了哪些责任？

钟：曾主任谢世的时候，中国还莫得一册胰腺外科的书本，本来他推敲要写一册《胰腺外科》，很缺憾莫得完成，他就离开了我们。那我想能不成为了记挂曾主任完成这本书的撰写，我就想办法跟湖南出书社规划，在曾主任灭一火十周年的时候，出书了第一册的《胰腺外科》，其时质料并不好，纸张也较差。第二本《胰腺外科》是在2000年时候出书的，由沈魁、我和张圣说念主编。

胰腺外科主要有三个方面，一个是胰腺癌，一个是胰腺的内分泌肿瘤，还有一个是胰腺炎。我们协和病院不但胰腺癌在宇宙前线，我们在胰岛素瘤方面也累积了许多教训，不错说在外洋也有很好的声誉。

此外，我还存眷着全外洋科学会的发展，和吴蔚然、吴孟超、龚家镇等沿途规划学组发展的问题，共商发展大计。

▲20世纪70年代末，钟守先（左）与龚家镇（中）、吴孟超（右）磨真金不怕火合影

叶：您在20世纪80年代中期，也曾前去好意思国进修，可否谈谈在此技巧的得益？

钟：1986年的时候，我前去好意思国待了一年半，别离去了洛马林达大学医学院、哈佛大学麻省总病院、约翰霍普金斯医学院。我去的主要方针是了解好意思国医疗条款、开展的手术以及当地的轨制。在好意思技巧，我感受到他们给病东说念主作念手术作念得比拟精细，举例肝癌的手术，他们固然在临床上作念得比拟慢，但剖解得超越了了，他们手术的条款也很好，手术台器械王人是成套的，需要什么照管长能立时送过来，像导管、血管器械也王人很好。我嗅觉他们对临床责任要求挺严的，不管是对照管，照旧对大夫王人挺严的。

还有小数感受比拟深的是，他们的科研条款比拟好，哈佛、霍普金斯王人有我方的科研大楼，内部的实验室开采很好，那时候我参与了部分科研责任，需要什么东西王人能很快拿到，一个讲述或者电话很快就送过来了。是以其时就在想，畴昔我们病院一定要有很好的科研大楼，我们当今终于有了。

▲1987年，钟守先在好意思国哈佛大学留影

叶：从好意思国进修追忆后，您在学科成就上具体有哪些举措？

钟：我当科主任的时候学了一个哈佛的立场，他们每个礼拜有一个大查房，包括病理科、辐照科等，全球把疑难的病例拿出来，由总值班温习一下文件，讲一讲现时病东说念主的情况，沿途集想广益，望望怎么作念，这个口头挺好的。我追忆后就纠合各科室开展了玄虚大查房，由年青的总值班大夫作念文件综述，比如泌尿外科的病东说念主，波及到胆说念、胰腺、胃肠的也王人在沿途规划，病理和辐照科也会来干预。

另外，我在担任大外科主任的时候，还对高年资的大夫进行了分科，有胰腺学组、胆说念学组、胃肠学组、门脉高压学组，每个高年资副磨真金不怕火凭证我方专长定了专科，这样干预学术会议的时候，协和病院也有了相对应的巨匠。

古稀之年创建肝脏外科

叶：协和肝脏外科是在什么样的情形下创建的？

钟：协和胰腺外科经过多年的发展，依然在宇宙出名了，东说念主才队列也比拟合理。但肝病是中国的一个大病，协和不成莫得肝脏的专科组，我很但愿肝脏外科能成为孤独的科室。

2000岁首，我们成立了“肝组”，有了近十张床位，收治了多样肝胆疾病的患者，并开展了协和的第一例“肝移植”手术。以后我们邀请了黄洁夫[13]副部长，干预了协和的“肝组”责任，他来了以后给了我们组很大的匡助。2006年，我们成立了肝脏外科，我担任首席巨匠。

▲2006年，肝脏外科成立之初合影。前排左起：钟守先、黄洁夫

叶：行动肝脏外科的首席巨匠，您在学科成就方面王人提了哪些要求？

钟：在临床上，我之前带了他们一段时候手术，把他们的水平王人带上来了，以后的发展主要靠他们我方。在科研方面，我要求每个东说念主王人有科研课题，科研全球王人作念，彼此不过问，沿途把科研搞好。

肝脏外科固然起步较晚，但从临床到科研发展得相等快。到当今为止，我们的肝脏外科依然成为国内很强的科室，部分研究课题在国际上也处于起初水平，并创办了Hepatobiliary Surgery and Nutrition（HBSN）杂志，影响因子位居亚洲外科系列杂志前茅。

手术要作念得像“艺术品”不异

叶：在您五十余载的从医师涯中，有莫得印象比拟深远的病例？

钟：协和病院主淌若惩办疑难的病东说念主，这些病东说念主的处理决断相等要紧，我经手的就有许多。比如患者在外地车祸了，导致肝离散，他们不会处理，只可用纱布垫垫，来的时候好几天了，内部王人是脓，病东说念主年事轻轻，你要给他惩办，掀开作念肝大部切除的手术。有些大出血，不但本院要去作念，外院的也要去应急，王人要给病东说念主惩办。

一个好的外科大夫，要善于惩办各样疑难手术，我们有个行话叫“上得了台，也要下得了台”，医师要探求多样可能发生的问题和惩办决议，既要上得了台，也要保证我方安全下台，病东说念主安全下台。举例有个病东说念主，要作念胰腺癌手术，胰腺癌依然滋扰了门静脉，门静脉断了相连不上，那就下不来台。其时叫我去匡助惩办，我就把门静脉断的根部静脉拉出来，把肿瘤推开切掉，静脉接到下腔去，作念一个门腔静脉吻合，这样的话就不错下台了，肠子也不会坏死。

还有一个是外院30多岁的患者，急性胰腺炎，床上王人是血，家东说念主依然把寿衣王人买好了。我畴昔了以后，跟他们说要飞速上台，这是血管出血，截止不住，上台以后就发现是急性胰腺炎，血管破了一个洞，我上台压住了以后进行血块的清除，把血管缝好，病东说念主救活了。我们常常去应急，救患者的生命。

▲钟守先（左二）在手术台上

叶：手术台对您来说意味着什么？

钟：手术台是一个相等严肃的场合，这是一个战场，主刀便是司令。我一上台，通盘产生的问题王人由我负责，不成有推诿。因此，主刀要探求相等锻真金不怕火的决议、多样可能发生的问题。

每个外科大夫王人有我方在手术台上的立场，就像曾主任，他在手术台上从来不会去骂东说念主，出什么问题他王人安欣忭静处理。假如主刀我方烦燥、不安，那通盘这个词手术历程就乱了套。

手术还要作念得像艺术品不异，要仔仔细细剖解了了，作念得很漂亮。全球王人能作念胃大部切除，但有的东说念主作念出来成果好，有的东说念主作念出来并发症多，是以我们要学无终点，对我方要求要严，不要以为我能作念就不错了，要锦上添花。

▲ 1995年严重车祸后多脏器毁伤的高三学生周莲得胜获救后感谢医师。左起：孙成孚、钟守先、患者、刘大为

以身作则 薪火相传

叶：您以为协和有哪些传承，对您影响是比拟大的？

钟：我以为传承是一种氛围，体当今学术氛围，体当今以身作则上。起初，协和通盘这个词学术氛围黑白常好的，查房要学习，作念手术要看书、学习，诊断的时候要发言。

其次便是以身作则，上一代的针织曾宪九磨真金不怕火、费立民磨真金不怕火、吴蔚然磨真金不怕火、吴阶平磨真金不怕火，他们缜密得很，我们随着他们查房，追忆以后分析、规划，一个一个发言，临了作念总结。在规划的时候，他们不是要你立时给个诊断，而是看你分析的逻辑、想路对分歧。比如我以为这个病东说念主是肝癌，不是顺利这样回应，而是要凭证他的病史有莫得肝炎，他的化验收尾和具体症状，家里环境怎么样等作念缜密分析。即使你得出的论断分歧，可是你分析得有条不，针织们也会说，你这个分析照旧不错的，仅仅某些方面可能没探求到。

这带给我们的传承是：怎么样对待病东说念主，怎么样不漏诊，怎么样规划、分析，怎么样进步逻辑性。我们在以身作则下自关联词然酿成一种习尚，一代一代传下去。

▲1984年，北京协和病院外科合影。前排左二至左四为曾宪九、费立民、钟守先

叶：曾宪九主任谢世时，您常常会找他聊天，一般王人会聊什么？

钟：一个是呈报责任，因为我当了总值班以后，常常要到曾主任那儿呈报科里的情况，偶尔曾主任也帮我望望著作那儿要改的。

其后他得病的时候，我也挺隐衷的。那时候我弟弟在昆明，给我带了蔬菜、蚕豆等等，北京还莫得。曾主任胃口不好，他夫东说念主葛秦生大夫就说，钟守先，你这个蚕豆超越好，你还有莫得。我说有的，我把我方通盘的蚕豆王人送畴昔。

曾主任示寂后，我放洋交流，葛大夫还帮我写信。外洋的巨匠知说念我是曾主任的学生，立时就承诺了，赞助我路费和生活费。

叶：除了曾主任，还有哪些老磨真金不怕火令您印象深远？

钟：费立民磨真金不怕火要求黑白常严的。上台的话，该是第一助手便是第一助手，该第二助手便是第二助手，你作念得不规整，他是要月旦的。他是很梗直的一个东说念主，常常匡助东说念主，有麻醉科的大夫生活很繁难，他就月底借款给他们，经济上帮东说念主家。费大夫对我超越信任，其后他得了结肠癌，要作念手术，点名让我必须上台。我说好，我一定上台。

吴蔚然磨真金不怕火亦然我的针织，他的责任相等细，作念手术也相等缜密，我便是从他这学习的。他用1号线、2号线、4号线，统统不会搞错。吴蔚然磨真金不怕火比拟常用细线，能作念小切口，毫不作念大的，谨慎病东说念主的组织，这是值得学习的。

▲退休后，钟守先相持出诊至2019年

叶：您对医师这个做事有哪些感悟和体会？

钟：行动医师，第一要有善心。既然弃取了医学，那就要恻隐病东说念主、谨慎病东说念主。第二要求精，光有善是不够的，还要锦上添花、戮力学习、跟上期间。第三要勇敢，协和的外科大夫，一定是要敢于承担背负的。第四，还要属目，一定要很仔细了解之后作出判断，判断正确了，这个病就治好了百分之七八十。我每次手术前一天的晚上，王人要把书翻一遍、剖解再看一遍，在脑子里“过电影”，通盘的手术决议王人野心好，这样作念出来的手术才漂亮，像作品不异，天然并发症就少了。第五，还要善于鼎新。协和是调节疑难疾病的病院，医学证明那么快，要有鼎新的力量，科研的头脑，要知说念当今的科学前沿是什么，医学上还有若干问题莫得惩办。如果仅仅墨守陈规，就当不了一个相等好的协和大夫。

叶：您对北京协和病院有什么传话？

钟：协和我我方嗅觉到便是四个字，悬壶问世。百年协和，我到协和也依然60多年了。待的年代越长，对协和越来越了解，就越爱协和。协和病院的优良传统立场一定要传承下去，一代更比一代好。

▲2024年8月，钟守先干预曾宪九磨真金不怕火铜像热爱典礼

注目

[1] 上海澄衷中学，原名澄衷蒙学堂，1900年由清末企业家叶澄衷出资创办，开中国东说念主兴办班级讲课制学校之先河。蔡元培曾任校长，胡适、竺可桢、陆俨少等曾在校就读。

[2] 浙江省立绍兴中学，现绍兴市第一中学，蔡元培曾任校长，鲁迅曾任教务主任。

[3]钱康龄（1910—1993年），江苏盐城东说念主，曾任浙江省立绍兴病院院长兼外科主任。

[4]1949年10月，北京俄文专修学校成立，附庸于中共中央编译局。1955年6月，经高教部呈请国务院批准，北京俄文专修学校改为北京俄语学院（现北京番邦语大学）。

[5] 喀山大学，现名为俄罗斯喀山联邦大学，俄罗斯最佳的高校之一，该校成立于1804年，是继莫斯科国立大学和圣彼得堡国立大学之后在俄成立的第三所玄虚性高校。

[6] 哈尔科夫医学院，现名为哈尔科夫国立医科大学，是乌克兰最早成立的医学高等耕作机构之一，它的前身是成立于1805年的哈尔科夫国立大学医学系。

[7]二机部，即第二机械工业部，1952年景立，1982年更名为中华东说念主民共和国核工业部。

[8]王维钧（1924—2017年），著名神经外科巨匠，北京协和病院神经外科磨真金不怕火，中国神经外科的首创者之一。

[9]曾宪九（1914—1985年），湖北武昌东说念主，中国当代基本外科要紧奠基东说念主，北京协和病院外科主任。

[10]傅培彬（1912—1989年），江西萍乡东说念主。著名的外科学家、医学耕作家、国度一级磨真金不怕火。

[11]林言箴（1924—2013年），浙江慈溪东说念主，著名外科巨匠。

[12]吴孟超（1922—2021年），福建闽清东说念主，著名肝胆外科巨匠，中国科学院院士，中国肝脏外科的开拓者之一。

[13]黄洁夫，1946年出身于湖南洪江，著名肝胆外科巨匠，曾任卫生部副部长，兼任北京协和病院肝脏外科主任。

[14] 陈肇隆，1950年出身于台湾省高雄市，著名肝脏移植及肝脏外科巨匠，中国工程院院士。

老巨匠口述历史专栏

北京协和病院自2017年起竖立“老巨匠口述历史文化传承耕作名堂”，通过对协和老前辈的个东说念主生命史、亲历的紧要历史事件、见证的学科发展等进行翰墨、影像的蚁集和整理，记载和反馈协和东说念主承袭传统、励精图治、再创光辉的昂然史，梳理病院及各学科的历史头绪，判辨协和百年基业长青的精巧。协和官方微信公众号开设“老巨匠口述历史专栏”，以访谈录的模样节选老前辈的部分口述实质注销，以飨读者。

监制：吴沛新

主编：段文利

整理：叶晓林

视频：叶晓林

影相：刘玉拴

录像：刘玉拴 王鲁强

审核：钟守先 王维斌 杜顺达

裁剪：肖雄 史真真

本文节选自钟守先磨真金不怕火2次访谈记载。